2020年3月以来，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为阻止疫情蔓延扩散，危害年轻生命，许多国家选择关闭学校。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监控记录，2020年4月间，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全球190多个国家的学校停课，近16亿（约占全球注册学生总数的92%）学生的学习受到影响。这是史无前例的现象，教育学界喻之为教育史“失落年代”。
世界教育处于“失落年代”，学校教育崩坏，非同小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银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等机构出台系列紧急决策与应对举措；为了实现“停课不停学”，大部分国家启动“数字学习模式”（e-learning），将教学、作业、评价、互动、答疑等课堂教学环节切换到线上完成。
全球教育提前进入数字学习时代，准备欠足，自然状况百出。于是，我们看到偏乡学生爬到树上或在野外扎营，以便电脑等学习配备能接收网络信号上网课。尽管教师“云上课”，学生“线上学”，启动教育新常态。然而，“数字鸿沟”扩大了教育差距，衍生了教育不公之余，发人深思的还是：数字学习模式是否符应21世纪的教育教学型态？数字学习模式能够在教育公平的原则下，赋予每个学生应有的学习权，并且创造高品质的学习吗？
疫情导致“学习损失”
日本教育学者佐藤学教授对比学生于疫情发生前和发生后的学习轨迹图，发现学校停课期间，学生因“遗忘”（forget）和“放弃”（forgone）的学习行为，导致了“学习损失”（learning loss）；如果学生没有及时回复到学习正轨，学习损失将会不断积累，甚而引起“未来损失”（future loss），波及学生的生涯规划和生涯薪资。法国巴黎的一项研究也揭示，疫情初期，5-18岁各年级学龄学生平均一学年损失35%学习，疫情后的补救举措也难以弥补疫情初期所经历的知识和技能学习损失。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银行等的调查报告，“学习损失”在发达国家的影响程度达17-20%，在发展中国家和不发达国家则高达30%。
疫情期间实施数字学习模式，是对传统教育教学模式的一次检视。根据台湾《亲子天下》杂志2021年7月间对台湾地区“中小学教师线上学习调查”1322份有效问卷的调查结果，80% 教师认为， 2021年5月间台湾地区因疫情实施线上教学的成效不如实体课程；近九成教师直指“线上学习拉大学生学习差距，而影响线上学习成效的关键因素，即是自主学习能力”；只有18% 教师认为，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好，可以应付线上学习的要求。这项调查结果从一个侧面揭示，自主学习能力是学生线上学习表现差距的关键因素；实施数字学习模式须要以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为重要支撑。无论线上线下学习，自主学习能力的培养与提升，是教育教学的新常态。
ICT 教育的隐患
因应“停课不停学”实施数字学习模式，让学校“一夜之间”提前跨入ICT（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ies，信息与通信科技）教育时代。教育行政部门和学校个体忙于政策调整、经费注入、硬体购置、教学平台架设、教材软件开发、教师培训等，学校教育迎来新的发展机遇，却也内蕴危机隐患。其中值得关注的是科技企业进军教育，教育市场扩大化，导致公立学校民营化或委托教育企业经营，损害教育和知识作为社会共同利益的价值原则。科技企业主要是通过课程研发、电子教材建设、教师研习、学力测验、数字学习平台、网络服务等手段，打造“低学费私立学校”或受托民营公立学校，攻占教育市场，获取高利润。新冠肺炎疫情加快了这种情况的发展速度。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贫困地区，一些公立学校基于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的支配，经政府委托教育企业经营，虽然满足了学生线上学习的需求，但实质上有悖社会对教育作为公共事业和共同利益做出的承诺。
订立新教育社会契约
2021年11月，为疫情后教育重建，以及重新思考教育推动未来社会变革的使命与任务，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了里程碑式的报告书《一起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为教育打造新的社会契约》（Reimagining our futures together: A new social contract for education）。报告书着眼教育在过去的承诺和不确定的未来之间所处的现状，从“团结合作的教学法”“课程与知识共享”“教师与教学职业”“保卫并改造学校”“跨越不同时空的教育”五个维度，提出教育改革的建议、落实与行动原则，并以此为基础，订立新的教育社会契约，确保全民终身接受优质教育权利的普及化，以及巩固教育作为公共事业和共同利益的地位，加强教育体系的可持续性、包容性、适切性，以及应对全球挑战的能力。
“新教育社会契约”报告书内含若干亮点，启示人们完善数字学习模式，重构疫情后教育生态。例如：
•重申“教育是公共事业和共同利益”，呼吁“保卫并改造学校”，延续学校“支持包容、平等，以及创造个人和集体福祉”的教育生态系统，预防科学技术商业化分裂、颠覆学生学习权利的风险，寻求数字资源服务于共同利益的方法。
•倡议“教师和学生组成一个求知者和知识构建者的共同体”，实施“团结合作的教学法”，诸如跨学科教学、项目化学习、实验工作坊、问题探究与解决等，通过“教学际遇”，关联教师、学习者、知识之间的互动关系，注重培养学生的同情心与同理心，纠正数字学习模式过于强调“个别最适化”的个人主义学习风格。
•疫情期间的教育教学实践已经证明，学校不可能完全转移到虚拟空间，数字学习模式也不可能取代教师教学。当前ICT教育，主要是把电脑当作“教学工具”，倾向机械式教学，无助于学生进行深度思考或探究学习。只有把电脑作为“学习工具”，整合线上学习与传统教学的优势，以适应21世纪的“协同”“探究”“创新”学习形态，才能提高学生的学习品质。
作者为马来西亚华文教育教学研究工作者
参考文献：
•佐藤学：《学习的革命2. 0》，亲子天下股份有限公司，2022年。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一起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为教育打造新的社会契约》，教育科学出版社，202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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