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谈之六
林少彬摄
日本人热爱樱花，不仅在日本列岛遍地种植，还处心积虑精心栽培，企图将“东京樱花”传遍世界，包括邻国的中国和韩国，北美的美国和加拿大，以及欧洲的瑞典等地，让人产生一个错觉，误以为樱花不仅是日本的国花，它还是樱花的原产地呢！
当然，日本不是樱花的原产国，甚至樱花是不是日本的国花都有疑问。不过，日本人工栽培樱花的成功史，却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不得不另眼相看。
先谈“国花”概念
根据日本著名辞典《广辞苑》的解释，国花指的就是一国国民最喜爱的花卉，或是该国最具代表性的花种。日本人喜爱樱花是事实，却至今并无立法或投票之类的举动，证明樱花是日本人的最爱。
加上历史的因素，特别是天皇制的影响，譬如，将日本皇室称之为“菊花皇朝”，其家徽是十六瓣八重表菊纹，国徽也是十六瓣表菊纹图案，菊纹也曾出现于海军军舰的舰头、靖国神社的大门、日本国护照的封面，理所当然已经是国徽了。现在，除非日本政府公开宣布：“菊花和樱花都是象征日本的国花”，不然，樱花的地位是值得重新研究的。
靖国神社和护照使用的菊花图案
明治天皇政府曾经宣布：菊花是天皇最高权力的象征，只能由天皇独占，民间若滥用菊花徽章，立判不敬，严惩不贷。虽然菊花与樱花，外表上势均力敌，实际已高低分明，加上日本至今仍然爱搞暧昧，因此，未来大概也不会公开宣布，菊花仅是皇室的家徽，而樱花才是国花吧！
回顾日本的历史，日本人称赏花为“花见”（Hanami)，“花见”的习俗虽然来自古代中国，日本却依然是至今世界上最流行赏花的国度。在奈良时代（公元710~794年），它通过遣唐使的派遣，开始从中国引进梅花，又仿效中国的贵族，开始流行赏花的活动。根据日本最古老的和歌集《万叶集》，当时以梅花为主题的歌曲有110首，而歌咏樱花的歌曲只有43首，可见当时梅花的人气已经独占鳌头了。
到了平安时代（794-1192年），日本才从赏梅逐渐改为赏樱，但开始时还只是在贵族和武士之间流行，直到江户时代（1603~1867年）第8代将军德川吉宗开始广泛种植樱花，并将它推广到庶民阶层之后，才奠定了现在的赏樱文化。
花开花落灿烂无比
樱花一年只开花一次，一般是在3月中或下旬之间，依据当时的气候和纬度而定。在樱树开花之前，看上去还是一片枯枝，不见绿叶，却在这片枯槁的枝干上，只要第一朵花蕾迎着一缕春风冒出枝头，几天功夫而已，就会有成千上万的花蕾涌现。再接下来，便是一棵树，成千上万棵树，如同被野火点燃的云彩，攀上新枝，踱过河岸，席卷过来，满山遍野便会开得灿烂无比。但只有一个星期，只要有第一朵花瓣开始凋落，接着便是千万朵花瓣随风而逝，它如雨飘零，又如雪飘落，形成满地落樱，肯定是一个绝佳景象。
极端短促的花期，加上只有赤裸裸的花蕾，形成特别缤纷壮丽的景象，而凋零时的慷慨壮烈，场面更加感人。难怪，在日本观赏樱花会成为节日，成为人们一年一度的盛事。
情侣赏花
但你知道吗？这不完全是日本樱花的天性，而是有人精心策划的结果。
在江户时代（1603~1867），由于有人在今天的东京都丰岛区一个小乡村染井（Somei)发现了一棵株型优美、花量巨大的樱花树，于是纷纷取其树枝进行嫁接栽培，再推广到全国栽种，这便是“染井吉野”樱诞生的历史。
东京樱不仅取代了奈良吉野樱的地位，极端民族主义势力还利用这一樱树的特性，即统一盛开、壮丽凋零、悲壮牺牲的性格，将它美化为天皇制下的日本人特性，如同将“菊与刀”矛盾性格的合理化，后来并将日本带上了不归之路。
东京樱所以开始称为“吉野樱”一、是要冒充关西奈良县的“吉野樱”，既可提高身价，又可赚取高利；二、是要以江户樱统一日本的樱花品种，强化日本樱的形象，让它成为世界最为突出的花种。这些都为后来配合日本对外扩张，先统一亚洲，再统治世界的野心。
东京樱计划成功之后，又在1900年，再将它重新命名为“染井吉野”樱（Somei-Yoshino)。
满开的染井吉野
从植物学的角度来说，樱花属于广义的李属(Prunus)中的樱亚属(Cerasus)或樱属，它总共有近150种。根据日本1975年出版的《樱大鉴》，日本的樱花源自中国喜马拉雅山区。它说，“远在人类进入日本之前，就逐渐有野生樱属植物从其分布中心的喜玛拉雅山区扩散至日本列岛。”而今天的分子系统学研究也表明，日本官方和民间在近1500年内，就利用日本列岛的野生樱属植物，悉心选育并栽培，而形成今日的规模。
日本的原生樱属植物，原本只有9种，包括自然杂交也仅有十来种，却栽培留下超过200种，蔚为大观，确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过去日本，一除了宣传绝对效忠的精神，同时还推广尚武风潮，形成所谓“武士道”，后来甚至发展成为“神风队”，很大程度上就是在仿效樱花的“壮烈盛开，悄然飘落”的精神。
但也有头脑清醒的人，即使眼看着樱花盛开的壮丽，却又会感受到落樱缤纷的悲戚，再看见满地的落樱，他们也会在内心深处，自然出现“不吉”的阴影，甚至会有亡国的预感，这种震撼却令部分日本人更加苦闷。
在日本，除了领主、武士，一般平民百姓是不会在自家庭院栽种樱树的。虽然在街道、河畔、神社、公园，甚至荒山野岭，到处都可种满樱树，在樱花盛开的季节，确实美化了日本，但它却不是所有日本人真正欢乐的时刻。
为何开花不结果
日本樱花虽然漂亮，会开花却不能结果，这是为什么呢？世界李属樱树有些是会结果的，例如欧洲或北非洲产的甜樱桃，但绝大部分日本樱树却不结果。
前面提到“染井吉野”樱的大量栽培，广泛栽种，几乎一统了世界的樱花品种，这些便是它开花不结果的根本原因。
染井吉野樱的拉丁学名是Prunus x yedoensis。凡学名中有“x”的符号，说明它是两个以上物种的杂交后代。著名世界植物猎人亨利·威尔逊早在1916年便已推测，它是大岛樱和江户彼岸樱杂交的后代。2014年，日本加藤珠理等人更通过核基因SSR片段分析，确定了染井吉野樱的亲木为大岛樱和江户彼岸樱，因此终结了日本国内有关的争议。
既然，日本最常见的樱花品种是通过嫁接培育的“染井吉野”，所有个体都具有相同的基因，不能进行授粉，也就无法结果。野生的山樱也许能结果，但果实会有毒素，因此一般日本人不会食用它。
总而言之，日本樱树是开花不结果的。
作者为本地前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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