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海鸥创业之初
有人问起我是如何结识陈凯希的。陈凯希是新马社会闻人,活跃在马来半岛;我则从小在新加坡长大。虽然在半个多世纪之前,新马曾同属一个国家,但民众要在两地频密交往,在当时还是不容易办到的事。不过,早在那时,就常听人说半岛彼岸有一位政党领袖叫陈凯希的,演讲才华十分了得,每次上台演讲,总是吸引无数民众前往聆听,场面热烈异常。我也真想有一天能到现场去听听,亲睹他本人的风采。无奈缘铿一面,事情也就搁置下来。
我们一群朋友得以和凯希结识交往,是一件相当关键性的事所促成的。当时,我们在新加坡设有一家贸易公司,叫海鸥贸易,因为有人进口中国海鸥牌卫生用品,能批一些给我们卖,故取其名。当时公司的营业并不好,连年亏本,内讧不断,大家都一筹莫展。这时候,一位股东传来彼岸的一条消息:前马来西亚劳工党领袖陈凯希在蹲了八年监牢之后,刚获释放,但却不准回去搞政治,目前正在韬光养晦,盘算下一段人生的道路要如何规划,他的其中一个选项是愿意考虑从商。
我们一听,精神不禁为之一振,一致支持北上寻求合作的计划,邀请到大能人出山,力挽公司于既倒。双方于是派出代表进行商谈,并且很顺利就达致协议,成立联营公司,经营新马两地的市场。那是1975年的事,海鸥成立的事,在当时是一件引人瞩目的事。凯希的名声响亮,搞生意却是头一遭,能成吗?这是人们问得最多的问题。
我们几个人总算有幸结识到陈凯希,成为莫逆之交。
待人以诚,不忘老友
筹备公司成立的事,主要是由凯希一手操办,我们却有机会多接触,近距离地审视这位传奇人物。经过长时的磨合,我们之间的交流更密切无间。
第一次见到凯希,立刻留下难忘的印象,高瘦的个子,灿烂的笑容,真诚的态度,不急不缓,温文儒雅,新知旧雨,和他攀谈,莫不如沐春风,象是他乡遇知己。
年轻坐牢时的陈凯希
有一个好的开头,就很可能有美好的未来。我们每年都有几次交往,这种交往不限于履行某些义务,也不受人事框框的约束,纯粹是赴主人家之约,是一种涤荡心灵的精神之旅。每次赴会,总多受教益。虽然我们的年纪相差不远,彼此直呼其名,但我总把他当作良师益友对待。
凯希交友广阔是人所熟知的。在21世纪来临时,他举办几次老友联欢会,每次到会都有一两千人,场面热烈,主人殷勤待客,许多老友多年不见,凯希依然叫得出名字来。朋友对我说,凯希对朋友就是一个“诚”字,他的诚恳之心是表里如一。
如果回头来看一看凯希的一生,他自踏入社会以来所选择的每一条道路都有一个重大的转折点,少年时参与学生运动,青年时投身劳工和政党工作,及至从政的道路断绝了,只好选择从商,他还是进退自如,甚至做到古为今用,提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取之社会,用之社会”的种种经商理念。这种逆向思考古人意念的方式既丰富了广告的内容,也成了打开市场的钥匙。而“出门靠朋友”却始终是铭记心中的座右铭。
对于人类最美好的事物,古代老子有“上善若水”之说,这是指一种像水一样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的良好品行。古人的“上善若水”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指正能量充沛,是大能人,观察凯希的人评论说,凯希从小就是一个浑身充满正能量的人物,每当有重大的问题要决定时,他必会慎之又慎地考虑过,一旦决定了就倾全力去做,争取最好的成绩。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工作狂,对他的工作评价很高,对他所付出的努力都十分赞赏。一个人如果能对自己所心醉的事业全心全意的去做,所获得的成就是足可预期的。凯希在一生的事业中换过几次跑道,每次都有靓丽的表现,特别是他一手打造的海鸥集团,正是他事业上的经典之作。有人说,陈凯希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人,他就像技艺高超的武林高手一样,给他什么兵器,他都能舞得很出色。有人说,陈凯希往往不照常理出牌,这也是他经常从中取胜的原因。
有一次,新加坡的公司改组业务,改变彼此的控股关系。改组造成两个事实,一是我们退出新加坡的业务,二是退出后我们共拥有这家公司大半股份,随时可接管过手。当时有人建议海鸥索性两手出击,把这家公司盘过来。对此凯希发表他的意见。他说,他不同意就此控制下这家公司,这让别人以为我们是乘人之危。另一方面,这些留下来的股东,过去也做过不小的贡献。因此我们不应接管他们的控制权,让他们有一个立脚的地方。
“裸捐”所有财产做慈善
一家大企业的领军人物能够在一堆乱麻中做出温情的选择,这是企业家在帷幄运筹中所应该具备的资质。
海鸥从一无所有,经过半个世纪的努力经营,发展成为一家具有规模的企业。当年在“均富”的理念下所种下的苗子,已经结出硕果,当年努力做出贡献的,今天都享到成果。这些年来,在家大业大之余,凯希还拨出大笔资金,捐献给社会,在功成身退之时给世人留下物质的和精神上的财富。
凯希孜孜不倦的为大众事业添砖加瓦,终身无怨无悔。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他在庆祝八十大寿时,宣布了一个“裸捐”计划,把个人所有的财产献捐出去,作为慈善、教育活动之用。
这些年来,我们的交往依旧持续不绝,最后一次去探访他是在三四年前,看到我们他很高兴,笑容灿然地说,已把生意的担子卸下,自己专门打理社会慈善事业。三年前,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老残体弱者出不得远门,我们只好通过视频久不久见上一次面,见面时他很高兴。农历新年前,我向他拜个早年,他一看到我,举起手招呼,说了“新加坡”三个字,表示知道老朋友自远方来。然后场面凝住了,我心中有些黯然。今年2月22日,一代人杰陈凯希终于走完人生的道路,与世长辞,享年85。
作者为本地前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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