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奥本海默与杨振宁。
看了三小时长的电影《奥本海默》(诺兰执导),这个时候上映这个片子,很有意义。美国政客,已经把“麦卡锡主义”,作为一种政治工具。这个工具每使用一次,就会导致美国社会再撕裂一次。不存在的敌人是美国政客挥之不去的幽灵。
奥本海默是美国家喻户晓的人物,他领导的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用三年时间、四千名科学家、超过二十亿美元,首次研发出3枚原子弹,一枚为实验弹,另两枚投到广岛和长崎。
看《奥本海默》需要一些背景知识。我做记者时,跑过科技新闻,后来又在世界科技出版公司属下的“八方”工作过,对科技这一块还不算太陌生,对奥本海默也有所关注,所以电影看得很顺溜。
撇开电影,这里说一下奥本海默和杨振宁的交往。奥本海默1947-1966年任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院长。杨振宁经恩里科•费米和爱德华•泰勒推荐,1949到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进行博士后研究,本打算待一年就回芝加哥大学任教。结果,杨振宁在这里待了17年,直到1966年去石溪。也就是说,奥本海默和杨振宁有17年的交集。
杨振宁在《六十八年心路》里写道:“1954年2月,我在普林斯顿见到奥本海默时,他和以前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异象。两个月后,我从纽约时报上得知他遇到了麻烦。”所谓麻烦就是奥本海默被剥夺安全许可,全面禁止接触一切美国原子能项目。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政治“事件”。这个冤案直到去年才平反。上面提到的爱德华•泰勒,是杨振宁的博士导师,也是洛斯阿拉莫斯团队里的一员,但他痴迷于氢弹的研发(他后来成了美国的“氢弹之父”),与其他成员有冲突。1954年,他在闭门听证会上指控奥本海默,因此,他在科学界的名声很糟,尽管他的科学成就很高,也得过诺奖。
杨振宁曾在一篇文章的后记里写道:“20世纪50年代末,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一次物理教授会议上,奥本海默(Oppenheimer)似乎不经意地说他想邀请默里•盖尔曼加入研究院。下次会议时我对他说:默里很棒,但是如果他来我就会走。奥本海默以后再也没提这事了。”
上面这段文字,充分显示了杨先生耿直的个性。杨振宁和李政道1957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奖,上面提到的时间是“50年代末”,大约是1958年或1959年,也即杨获诺奖之后,杨的身价使得他有底气向奥本海默摊牌——“他来我就会走”。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说明奥本海默具有领导才能,能够平衡人物关系。
那么,默里•盖尔曼何许人也?杨为什么不愿和他共事?盖尔曼比杨小7岁,同样是一位天才的物理学家,在杨李获奖12年后的1969年也获得诺奖,并有“夸克之父”之称。盖尔曼涉猎的学科极广,是一个百科全书式的学者。除了数理专业,他也精通考古学、动物分类学、语言学。这样一位人精,当然难免恃才傲物、咄咄逼人。杨先生深知盖尔曼的优点和毛病,保持距离做个朋友,没问题;一旦成了同事,朝夕相处,或许就会产生矛盾。这也就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杨振宁还说过:“1965年春的一天,奥本海默告诉我他已经决定在1966年从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院长职位上退下来。……奥本海默说他想建议董事会任命我做他的后继人。”杨振宁本能的反应是不愿意接任这个职务,他思考几天后给奥本海默写了一封信婉拒了:“我能否当一个合适的院长十分值得怀疑,但毫无疑问的是担任院长我不会感到高兴。”1966年杨振宁去了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
在《六十八年心路》一书谈到恩里科•费米时,杨振宁称道:“在所有20世纪伟大的物理学家当中,恩里科•费米是唯一在理论和实验上都做过一流的贡献的物理学家。我钦佩他的贡献,也钦佩他的人格。”杨振宁话锋一转,继续说: “与费米相比,奥本海默和爱德华•泰勒就都乐于追求权力和影响力。”显然,杨振宁更佩服费米,认为他是一位“完美的儒家楷模”,而奥本海默和爱德华•泰勒“各有自己的一套取悦观众、标榜自己的方法。”
奥本海默精力过人,兴趣广泛。他喜欢读书:《薄伽梵歌》《荒原》《追忆似水年华》以及弗洛伊德和荣格的精神分析著作都是他经常翻阅的,尤其是印度教的经典《薄伽梵歌》,电影里奥本海默和女友做爱时阅读梵文《薄伽梵歌》,引起印度的不满,认为亵渎了他们的经典。奥本海默具有“现代性”和“开创性”,接触各个领域的划时代作品,看毕加索的画,听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他自己也是划时代的人物。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说。杨振宁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期间住过的房子是大数学家赫尔曼•韦尔曾住过的,杨振宁在这间Art Deco式的建筑里住了九年,直到他1966年搬去石溪为止。恰巧,1966年奥本海默从高等研究院院长任上退下来,要搬离院长住宅,这时杨振宁的房子空出,奥本海默就搬了进去。第二年即1967年,奥本海默病逝于此房子中。
奥本海默没有得过诺贝尔物理奖,但他这个级别的科学家也不需要诺奖加持了吧!
作者为特约撰稿人
图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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