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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相片何华

走过马来西亚

这些年,走过马来西亚大约二十个城镇:新山、古来、居銮、昔加末、芙蓉、麻坡、马六甲、巴生、瓜拉雪兰莪、吉隆坡、文冬、金宝、怡保、江沙、太平、槟城、亚罗士打、古晋、亚庇、仙本那等,飞机、火车、汽车,三种交通工具都坐过。常有人说新马一家,藕断丝连,确实,两地华人文化背景和生活习俗非常接近,所以去大马旅游,尤其是去霹雳州,感觉非常亲切。我来挑几个城镇写写。


古来加拉巴沙威擂茶饭


二十年前在老师家吃过客家擂茶饭后,一直记挂着。

加拉巴沙威客家擂茶饭


中国原乡的很多食物漂洋过海到了南洋,经过“在地化”(Localization)之后,就成了具有南洋特色的美食,譬如擂茶到了新马,由液体的茶饮,成了实实在在的擂茶饭。擂茶饭可谓蔬菜套餐,或可称之为蔬菜自助餐,至少要十样切碎的蔬菜才够规模,否则就少了气派和滋味。一般来说,青色的、水分少的、香味浓的蔬菜都可采用,譬如芹菜、长豇豆、韭菜、青菜、卷心菜、油麦菜、芥兰、四季豆等等,但有两样最好不要缺少:玛尼菜和四角豆(注意,不是四季豆)。偶尔我也在本地的小贩中心吃擂茶饭,但总觉少了这个或那个元素(譬如玛尼菜)。疫情解封后,北上大马,第一站就直奔古来的加拉巴沙威(Kampung Baru Kelapa Sawit),这里俗称二十六哩,是著名的客家(河婆)新村。沙威的客家擂茶饭最正宗,擂茶饭爱好者,是一定要去沙威朝圣的。我们一早到了“满庭芳茶餐室”,这家的客家擂茶饭、客家菜(bǎn)口碑极好,老板黄先生及老板娘继承了母亲的传统手艺。那一碗绿如青苔的擂茶汤,最见功夫,黄老板亲自调理,用番石榴树干做擂棒,将陶钵中的九层塔、薄荷叶、茶叶、花生、芝麻、白胡椒等研磨成粉,再加开水冲泡,成为擂茶汤。


并不是所有客家人都有吃擂茶的习惯,在东南亚,只有河婆人才会煮擂茶。河婆是客家人的一支,称为“河婆客”。


麻坡小镇


我去过三次麻坡小镇。通常下了长途巴士,就去对面的“才记434”喝一杯大象豆咖啡,配烤面包,一切都是古早味。“才记”有一款椰浆饭,没有花生米、没有炸鱼、没有鸡蛋、没有鸡腿,只有一份辣椒酱,滋味尽在“空”(Kosong)中。有时,食物的高超境界,是需靠单纯达到的。“才记”的椰浆饭让我想到上海的“阳春面”,你可不能小瞧阳春面,要做得好吃,不容易。


和“才记”隔几个门牌就是永春会馆、潮州会馆。潮州会馆几个字是于右任书写的。麻坡虽小,到访过的名人却不少:孙中山、泰戈尔、徐悲鸿等,都曾留下身影。


我一向早睡早起,这个好习惯有助于在炎热的东南亚旅游。南洋小镇的早晨有“扑面而来”的欢喜,不是清风不是花香是人间烟火。所有的茶餐室和食摊,都人声鼎沸、生意兴隆。南洋小城有自己的“时间”,一天的精彩和活力都在上午,午后一点之后,食摊大多打烊,小镇就变得无精打采了,似乎太阳也提前落山了。大马寻味,必须赶早。“贪食街”是麻坡的美食大本营。烤乌打是必吃的,云吞面不可错过。一位老食客告诉我,乌打配云吞面,味道绝佳,难怪这两个摊位紧挨着。当地人还喜欢用面包片夹乌打吃。这次发现麻坡的番薯包奇香,用来包乌打,更好。鱼丸,我一向不爱,但麻坡的西刀鱼丸非比寻常。四马路“19摊”里的西刀鱼丸,粒小,不腥,鲜美。天底下的鱼丸若都是这般滋味,我岂有不爱之理?


除了美食,麻坡的老建筑也值得留意:大马路的印度借贷店(其实就是大耳窿之家),文打烟路的刘府,贪食街的新亚茶室,四马路的颜府等。除了槟城、马六甲、怡保,麻坡的老建筑之多在大马应该排前几名吧?可槟城、马六甲游人如织,哪里像麻坡这般清静悠闲、不受外界干扰。这就是麻坡的好了。


山城怡保


有一年春节,我在马来西亚背包旅游。在槟城的客栈,和几位客人混熟了,临走那天,他们问我:下一站去哪?我答:怡保。他们接着问:怡保有什么好玩的?我答非所问:怡保有好吃的。

怡保茶餐室一角


确实,怡保是座美食城(芽菜鸡、沙河粉、白咖啡最出名),但除了吃喝,怡保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颓败诡异氛围吸引着我。怡保的建筑花样百出,西洋式、马来式、中式,各种风格混搭。很多电影在此取景,譬如周润发主演的《安娜与国王》、李安执导的《色,戒》。


怡保曾因锡矿繁荣,旧称“锡都”;因被山岭环抱,名其“山城”。怡保火车站先声夺人,气派不凡,它是典型的摩尔式建筑,俗称“怡保的泰姬陵”。怡保火车站由殖民时代首屈一指的建筑师A.B. Hubbock设计,马来亚很多著名建筑也出自他手,包括吉隆坡火车站、吉隆坡占美回教堂(Jamek)、江沙乌布迪亚回教堂(Ubudiah)。


怡保的茶餐室尤其令人称道。旧街场(即老城)一带的新源隆、新源丰、南香、亚洲,这几家茶餐室挨得很近,构成怡保“最诱人的街角”。这些年我在大马一个个城镇晃游,逗留最久的场所就是街边茶餐室(也叫茶室,和港式茶餐厅是两码事)——非常平民化的公共空间,没有冷气,天花板上的吊扇悠悠地旋转着,老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星洲日报》则摊在一边。我就这样以一个外乡人的身份孤立于南洋的语境里,却其乐融融。茶室除了售卖咖啡、红茶、咖椰面包、半熟蛋(加黑酱油、胡椒,拌着吃),大多还附设鸡饭、云吞面、叻沙等小吃摊位,开辟了南洋小镇最具市井风情的一方天地。


有时,我会想:大马很多二三线城镇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只剩老人留守,多亏还有茶餐室给老人一个聚会的空间。实际上,它们也给暮气沉沉的老城带来了人间烟火。


亚罗士打、适耕庄与稻田


亚罗士打(Alor Setar),是吉打州首府。这里靠近泰国了。我是第一次到吉打州。之前来马来西亚旅游,最北到了槟城就折返。我最近才知道亚罗士打长期受暹罗控制,直到1909年暹罗人才将控制权移交给英国,所以这座城市受英国殖民留下的影响微乎其微,反而与泰国渊源很深,这里的泰国餐馆非常多,味道又正宗。亚罗士打的朋友请我们吃了两次泰国菜,第二次是火车站对面的泰式火炭烤肉,一个大锅,下半部是东炎(Tomyam)汤底火锅,上半部烤肉,蘸烤肉的调料,独家秘制,与烤肉绝配。我这个不爱肉食的人,也吃得不亦乐乎。

左:亚罗士打是一个不能低估的城市

右:适耕庄的稻田


亚罗士打的华人比起霹雳州少了很多,这里的华人以福建话为主(具有吉打州口音的福建话)。马来西亚第一任首相东姑阿都拉曼和首相马哈迪•莫哈末都出生在这里。亚罗士打“城市广场”周边,汇集了东西方各种风格的建筑,令我惊讶于这座城市的独特魅力。其中查希尔(Zahir)回教堂,是世界上最美的清真寺之一,竣工于1915年,具有明显的摩尔式建筑风格。亚罗士打,绝对是一个不能低估的城市。在我去过的所有马来西亚城市之中,亚罗士打市中心的景观给我留下最美的印象。


亚罗士打盛产大米,有“米都”之称。一路上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稻田。我也去过适耕庄——雪兰莪州北部的一个小镇,它也是马来西亚主要的稻米产区之一。适耕庄即适合耕种的地方,现在这里成了观赏稻田的旅游地。稻田中,一座座简易(但不粗糙)旅馆坐落其间,方便游客观赏稻田景色。不过,马来西亚虽然产米,但质量不如日本、泰国和中国东北。在新加坡的超市看不到马来西亚产的米。我参观过适耕庄的稻米展览馆,门票钱包括一小袋米,带回来煮了,确实一般,远不如泰国安培娜茉莉香米,更不能和日本大米及东北五常大米相比了。或许与纬度有关?


写到大米,就想起一位师兄,他很惜福,每次吃饭都吃得一干二净。这位师兄告诉我,小时候他碗底若剩下几粒饭,阿嬷就说:“乖孙子,吃干净,否则剩下的饭粒以后就成了你老婆脸上的麻子。你若希望长大了娶一个脸光面净的老婆,就要吃得干干净净。”阿嬷的教育方式,传统、智慧、有效。


作者为本刊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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