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香港疫情严控三年后首次的国际珠宝展靓丽回归，我立马按下买机票的键盘；人在赤道南国，心早往北飞。不单为了上货琥珀宝石，我更要亲临、亲晤历经疫情大劫难，蓄势待发香港的真实情境。
初春香江，暖风凉风交替拂拭，似乎已拨开层层乌云。香港最大的魅力是东西文化鲜明交汇，从经济结构、建筑物、生活方式和语言生态，浩瀚人海国际大都会的迷人气质和跃动的城市脉搏独一无二，也无可取代。
然而大手一挥下的香港已融入“祖国”的大湾区，今时确实不同往日，连传统书刊也增加“明月湾区”增刊，促进两地文友的认识。从地铁站墙壁到公共巴士两侧频频看到“背靠祖国，联通世界，一国两制”，“一国是根，根深才能叶茂，一国是本，本固才能枝荣”的政治宣示，时刻发挥其思想输入的作用，提醒祖国是背后强大的后盾。
而还不习惯的我，背脊却有点发凉发热，感受貌似灯火辉煌如昔却又酝酿着变异的香港。我当地教师朋友说在大环境下，教师未来都必须通过考核熟悉《基本法》和《香港国安法》，心念一转，顺其大势才见证更和谐的融合。
作为一个海外华人和珠宝商，我乐见香港珠宝展如往常再度举行，我的合作伙伴吉洛也第一时间隔了三年从北欧赶来参展。他说参展数日所见人潮汹涌，中国大陆来的买家最为踊跃，还没达到疫情前的水平，但也令人满意。未来香港依然会以紧邻中国市场为优势，引领珠宝业向前迈进，他们也会确保一年来港参展两次，以及逐渐将触角伸向中国其他大城市。另一方面，俄乌战争导致俄罗斯珠宝商绝迹于世界珠宝展，也让北欧国家同类宝石商家占尽优势，令人不甚唏嘘。
诚如香港贸发局副总裁张淑芬所说，是次展览会“反映了环球珠宝市场积压了三年的需求和购买力，也印证了香港作为全球首选的亚洲国际贸易展览中心，汇聚环球商机，促进商界人士广建商脉。”
事实上，珠宝业前景也乐观，约六成参展商（62%）和买家（61%）预计其业务增长可在一年内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如果还不够乐观，据报道今年四个领先全球的旗舰贸易展，将在今年回归香港举行，香港旅游发展局（旅发局）最近亦成功促成未来几年的 30 多项大型会展活动选址香港，预计将合共吸引逾三十万名参加者。
国际珠宝展在湾仔国际会议展览中心举行，本身展场就犹如一颗海边的明珠，让我们置身其内就能饱览维多利亚港壮丽的海景。今年展场一贯的秩序井然，汇集2500名国际参展商以及每天数以万计的珠宝买家，人人脸上书写着昂扬和乐观。
我争取两天内以快节奏步履和策略性采购，同时吸收珠宝市场最新信息。中国疫情政策的松绑也让中国买家蜂拥而至，偶遇一批来自新疆、福建和广东的买家结伴而行。在同一个时空里，琥珀宝石“统一”了我们，彼此说着亲切的语言，分享因疫情坐困的点滴过往。我见证她们豪横和爽快的采购式样，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复仇式的将香港和澳门狠狠玩一遍。
生平第一次遇到“新疆人”，其父辈是参与新疆建设的第一代汉族，我们可谓“新（疆）新（加坡）相惜”，一见如故。明明中国也举办很多国际珠宝展，为何远从乌鲁木齐转数趟飞机抵港？她的万里赴港只能说明香港作为国际珠宝中心的地位依然吸引人。
个人认为，论及豪华排场、规模、专业组织能力、客户群体、文明和便利程度、国际化氛围，中国任何一个城市（包括我曾数度出席的北京国际珠宝展）的展场暂时都比不上香港，需要虚心多多学习。只有学好软件、贯彻专业、自由和透明理性的精神，不辜负雄伟的硬件，他日才能凌驾香港之上，我们海外参展商亦万分期待。
采购宝石心头好的狂欢，还是抵不过落寞的片刻心绪，香港毕竟还是不一样了。我想吃的洋葱猪扒饭的那家位于尖沙咀的冰室倒闭了。疫情三年超乎寻常的严控导致原来最自由开放的香港成为世界，甚至是亚洲最后一个解封的地区，“陪葬”的是数以千计的食肆，许多老字号都悄然离场了。
还好从清朝1860年就开业的“太平馆餐厅”还在。它是广州最早出现的西餐厅，后人在香港开设，至今在铜锣湾一带屹立不倒，目前共有四间分店，标志性的薯条型霓虹招牌，兀自在夜空中顽强燃烧着。几个讲普通话的青春少艾在餐馆前呱噪停留，大摆可爱手势留影，显然“网红店”早闻名于神州大地。万幸我随时可以吃到驰名的瑞士鸡翅，随时坐下即徜徉一百多年的饮食文明和老派港式西餐风情。
我下榻的居所位于启超道（Kai Chiu Road）附近，天天经过，它是铜锣湾人流最多的街道，位于两座地标性商场之间的行人捷径。除了无意中喜见其英文名跟台湾好友几乎一样，趣味性地在异地唤起她芳名之外，还真以为中国近代改革家、思想家梁启超曾经到此一游。事实上，粱启超曾在起义失败后停留香港，只是和启超道没啥关系，原来是与伟人同乡（广东新会）的利希慎家族发展商为纪念知名同乡起名而已。
算我自作多情，然而身处时空交错的香港，内心真想问粱启超，同样身处改朝换代的处境，他今天怎么看待香港的变与不变？
此时另一台湾文化界友人提醒我难得踏步香港，何不寻访小说家张爱玲曾经求学、生活和创作的生命足迹，包括香港大学、浅水湾和赤柱等。显然，香港对于很多生活在香港以外的人，尤其是华人意义深远，犹如文化朝圣般的珍贵、喜爱，总有许多重临的理由。
与以前相比，香港的夜色和人潮还是有差别的，很多商店食肆较早关门。几天在香港我就混迹湾仔和铜锣湾，所有会面也在此密集进行。跟新加坡比起来，香港街头还是到处人头攒动，走慢一步都要产生怯怯歉意，还听不清快促的心跳，行人已一个个疾步、贴身从你身边刷过。一个伟大但饱尝风雨的城市，生命力依然奋发，依然奔放。
三月中旬珠宝展一结束，香港就举办第四届国际移民与置业博览，预约入场者较去年高30%，调查显示85%预约者考虑两年内移民，预料国际机场恢复运作后，在未来半年内将达到移民高峰。离心力量交叠复常的大势，全球紧跟和关注再度归附世界版图，其实逐渐变样，人心窜逃的香港。
我此番来去匆匆复匆匆，期待你不负春日微光，稳健恢复疫情前状态，更不负趋近两百年开埠辉煌的历史；因为失去优势和特质的香港如果不再“香”，也就无所谓存不存在了。
作者为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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