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机关镇压民间反战活动
俄乌战争开战两个月以来，已然是世界二次大战后最大，地缘意义和影响至今还无法估量深远的战争。虽然战场至今仍集中在乌克兰，国际势力的拉锯和博弈、民间壁垒分明的舆论却前所未见，这也让世人不免忽略“战犯国”俄罗斯社会的变化和反应。
被世界制裁的的俄罗斯社会到底又经历着什么样呢？
抓紧深谙俄语之便，我通过俄语资料了解俄罗斯迎面战争的心路历程，俄罗斯国内权力机关一开始就对任何异议进行压抑，在大众传播媒体听不到异样的声音；另一方面对于公开示威活动也大范围逮捕和予以严厉惩处。虽然跟过去大型反普京的游行示威规模小多了，但是截至3月初已有1万3000人因反战示威被逮捕，参与的人遍布全国140个城市。
如果没有公开反战，战事开打以来，一群有钱有势有影响力的俄罗斯名人选择默不作声离开或暂离祖国，而且很凑巧都是声明“刚好去度假，没有背叛祖国”。就是在这非常时期，名人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民众的神经，将离开视为叛国或逃离，以至他们必须公开声明澄清。
他们包括从苏联时代红到今天的流行歌坛音乐天后和常青树阿拉•普加乔娃（73岁）和少夫戏剧演员加尔金带着年幼孩子飞赴以色列。她号称是全俄罗斯名气近次于总统普京的人，每个外国学生上俄语课一定学唱一、两首普加乔娃的名曲。虽然阿拉迄今保持沉默，她的丈夫抵达以色列后对战事表示不满，认为俄罗斯一再推脱在乌克兰所造成的伤亡，他甚至高调捐助乌克兰的人道援助组织。
一档在俄罗斯播映十多年的著名深夜脱口秀的主持人伊凡•乌尔冈（犹如美国男版的奥普拉）是另一疑似“叛国”的名人，西方知名艺人来俄罗斯一定会上他的节目。他在战事开始前访谈节目忽然被取消，之后在2月24日在拥有1000万粉丝的IG社交媒体账号上载全黑屏幕，写上：“惊恐和痛苦。不要战争”，并离开俄罗斯前往以色列，两周后不堪舆论和质疑澄清是度假。他稍后返回莫斯科但还没回到工作岗位，期间盛传他变卖俄罗斯房产和移民等传闻，可见名人去留都成为异常敏感的话题。
俄罗斯报章也报道加尔金几近歇斯底里在社交媒体哭诉，他表示只是出来以色列度假却发现今年全年的演出合约被取消，损失大量收益证实离开俄罗斯的名人还包括许多知名政商名人，大众传播媒体都小小翼翼报道他们的去向，有些也冷嘲热讽。网上甚至出现一个由所谓“保护国家利益委员会”发起的网站，清楚将已去国的名人列为“敌人”或“叛国者”，无论动机为何，这确实足以撕裂本已脆弱的社会。
人才外流的影响甚于经济制裁
俄罗斯报章《共青团真理报》进行调查，超过58%的人认为离开国家的行为等同于叛国，只有21%认为国人有权力选择他们生活的地方。在俄罗斯，公民可拥有双重国籍，上述数位名人都同时拥有以色列的国籍。
如果一些名人异口同声表示只是出去度假，著名女演员丘尔潘•赫玛多瓦则是第一个演艺人员公开表明谴责军事行动。她是迄今为止少数高调表示离开俄罗斯并且不打算返回的名人，并公开表示准备变卖位于莫斯科的高尚住宅。她带着三个女儿和“仅仅够生活三四个月的钱”移居拉脱维亚，并在当地剧院找到工作。
像她这样的艺人和名人并不少，还与日俱增，这对普通老百姓带来的心理影响难以言喻。截至3月底，根据西方媒体报道在开战短短一个多月内有将近二十万俄罗斯人离开，甚至可能有夸大成分的数据多达100万人，声称造成的人才外流可能比经济制裁带来的影响还大。他们当中很多是资讯科技领域的专业人士和各行各业的精英。
根据俄罗斯媒体报道，老百姓在军事行动展开后前往的首选国家是土耳其、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土耳其媒体Hurriyet报道开战仅仅三周就有1万4000名俄罗斯人入境土耳其，当中包括记者和学生等。前往格鲁吉亚的俄罗斯人也相当可观，约三万人。入境亚美尼亚的俄罗斯人数据则来自中央银行，前往开设银行户头的人多达6500人。
有意思的是“移民”在此次风口浪尖时刻被看成是背叛，俄罗斯人兴起另一种说法，他们不是移民，不是逃离政治迫害，而是“迁徙者”（релоканты）。他们是担心西方制裁带来的负面影响，自愿暂时离开俄罗斯避一避而已。在Telegram社交平台上就创建这样一个“迁徙指南”账号，一下子超过10万人登记，是目前最庞大的账号之一。他们在此交换去哪个国家、怎样办出境手续、找工作、租房子、兑换钱币等信息；在这里单是想去土耳其的人就有超过1万人。除了热门的国家，账号“服务”的国家多达36个，包括澳洲、墨西哥和泰国，可见人心思变的殷切。
除了社会离心力随着战事拖延而加强，一些有影响力的俄罗斯媒体人、艺术家和音乐人也将心声诉诸作品中。有些甚至将创作基地转移海外，或在海外抒发反战和质疑战事的观点。
俄罗斯屹立34年的著名摇滚乐团“脚抽筋”在美国创作“Z世代”，4月下旬在油管频道一上载一周内近300万人浏览。歌曲中的Z是代表军事行动，控诉好好、幅员辽阔的大国被搞砸、民主被践踏，西伯利亚很快成为中国的省份，国家已面目全非。歌词引起俄语世界的深刻共鸣，一首歌立马统一前苏联共和国的所有民族，包括乌克兰人纷纷称赞创作者的诚实和反战立场。
诚如一个俄罗斯评论员思考“离开俄罗斯之后是不是还能回来”一文，其官方立场简明清楚：俄罗斯这场战场要打的不是乌克兰，真正对付的是搅和其中的西方势力，以及重新建立新的秩序，认真思考俄罗斯的独特性，需要对俄罗斯命运的全盘打造。
这对于大部分在生活挣扎的俄罗斯人而言似乎很遥远，还未能从眼前和世界脱钩、遭西方国家边缘化、亲睹乌克兰水深火热的混乱状态中回过神来，但是他们肯定知道，沉默再也不是唯一的态度，起码个人去留也是表态的方式之一。
作者为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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